垣曲商城兴衰始末
佟伟华
考古学研究2012-12-31
【资料图】
垣曲商城位于晋南三面环水的黄河北岸的高台地上,西北丘陵起伏,地势隆起,东南低平,犹如半岛伏卧在黄河与亳清河的台地之间,扼踞水路交通要冲,占领着本区域内军事与经济的战略要地①。垣曲商城是我国现已发现的第5座商代前期城址,城址修建于二里冈下层晚段,延续使用到二里冈上层时期②。尽管它只是兴建于晋南一隅的地区性城堡聚落,与偃师商城③和郑州商城④两座王都规模的大城相比,规模很小,但它与多数城址一样,同样经历了由盛而衰的发展过程。这座城址自1984年发现以后直至2003年,历经近20年的大规模揭露,特别是通过对四面城垣以及城门、道路、城内居民区、手工业区、宫殿区的逐一发掘以及对于遗迹遗物的分期研究,使城址面貌呈现在我们面前,也使我们有条件探讨城址从兴建到衰落的演变过程,进而搞清城址自兴建、使用直至废弃所经历的全过程。发掘表明,城址兴建之前,这里曾经是二里头晚期的环壕聚落。以后,二里冈下层早段时期曾有商人在这里短暂生活,留下少量遗迹遗物,但尚未筑城。到了二里冈下层晚段城址始建。城址自兴建、使用直至废弃经历了大约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二里冈下层晚段,是城址的初
建与使用期,第二阶段为二里冈上层早段至晚段,是城址的持续再建与繁荣期,第三阶段为二里冈上层最晚段,是城址的衰落与废弃期,反映了商代社会不断发展的进程(图一)。本文拟重点考察垣曲商城从始建到繁荣再到衰落的历史进程,并对城址兴衰的原因及背景进行讨论。
一、建城基础(二里头晚期)
垣曲商城建筑的位置与早前即已存在的二里头晚期聚落大体重合,上下叠压,只是向北扩大了范围,正是因为二里头晚期聚落首先占据了这里高台临水、地势险要的优越位置,商人也认同这里地理位置与地貌环境的优势,才决定位置不改就地建城,因而垣曲商城的兴建具有深厚的渊源,二里头晚期聚落的存在成为商城建筑的基础。垣曲商城修建之前的古城南关环壕聚落位于古城南关遗址所在台地的东南角,其东南部为毫清河与沉河交汇的河口,南临黄河,台地北部与东部有毫清河环绕,三面天然环水,聚落的西北部地势高亢,与周围的丘陵相连,无河水环绕,因而西北方向便成为聚落防守的重点,那时的古城南关是由西部的南北向壕沟G1和北部的双道壕沟G27及G26组成的西、北两面的环壕聚落。聚落西部开挖了南北向宽而深的大壕沟G1,长约250、口宽、底宽、深米,沟底自北向南倾斜,底部有多层淤土,通入黄河。台地北部因聚落的位置距台地的北缘尚有600余米,虽有毫清河环绕,但仍不足以护卫聚落的安全,为了防御,故在聚落北部开挖了西北至东南方向、南北并列的两条壕沟G26和G27,间距约为2米。两沟的西端均通入西侧的围沟G1中,东端在距离台地东缘不远处折向东北方向后通入冲沟之中。G27规模巨大,既宽且深,西段宽~、深3~米,东段明显加宽加深,宽度、深约9米。G26与G27相比窄而浅,西段宽度~、深~米。东段宽约3、深4米。平行的两条沟相始终,沟边规整,如此整齐、平行的两条沟明显是同一时期修建的,两沟相辅,其功能略有不同。两沟经过的地势均为北高南低,G27位于南部,作为主沟,宽而深的沟体主要作为堑壕使用,用于防御和排水。G26位于地势较高的北部,作为辅助排水沟,可接纳来自台地北部的流水,并从东、西两面排出,西部的流水自北南流,东部自西而东,顺台地地势自然排出,避免了G27直接被水冲刷,有效地保护了主城壕的完整。
综上所述,二里头晚期古城南关聚落的布局是,G27与G26位于二里头聚落的北部,东西向延伸,西部与二里头晚期的南北向大沟G1相通,由北向南直达台地南缘的断崖边,东部通向台地东北部的断崖冲沟中,形成西北两面的围村环壕。而台地东部断崖下有毫清河环流,台地南部更有黄河奔腾不息,这两面已不需要再修建人工壕沟,因此,二里头晚期的南关是利用天然的险崖流水与人工修建的深池宽壕联合组成的聚落防御系统。环壕聚落东西约400、南北约250米,总面积约10万平方米。
聚落内的偏东南部,由于靠近亳清河及黄河岸边,取水和交通便利,故成为居民生活区,遗迹分布密集,有灰坑、房址、墓葬、沟壕等,布局严整,而聚落的西部和北部则遗迹稀疏。聚落内发现了二里头时期的先民从事农业、渔猎、饲养业、制骨、制石、制陶手工业等生产活动的大量遗存,出土了丰富的陶器、石器、骨器、卜骨等遗物,另有极少量铜器。
二、城址的初建与使用期(二里冈下层晚段)
二里冈下层晚段,商人选址后确定在古城南关二里头晚期聚落之上筑城,筑城方式分为两种,一是对原二里头聚落的既有设施加以利用和改造,二是在对原聚落改造的基础上进行新建。
(一)利用与改造既有的二里头聚落大型环壕设施
1.填埋原有的北部双道壤沟G26、G27
由于城址建设扩大了原聚落的面积,其北墙越过原环壕北界向北移动了160~170米,使原有的北部壕沟被城垣围在城中,故自然失去了防御的功能,两沟G26、G27被大规模集中填埋了总深度的2/3以上后,被改造成商城内的一条路沟使用。G27填埋的主要堆积有T6115~T6315③~⑦层、T6119~T6319③~⑦层、T5923~T6123②~④层、T5733~T5933④~①层、T6153③~⑤层等,填埋堆积一般厚2~3米,最厚处~5米,约占整个壕沟深度的2/3。G26填埋的主要堆积有T6315②层、T6119④~⑤层、T6123③~④层、T6153④~⑤层等,填埋堆积一般厚~米。这些堆积中夹有大量巨大的生土块,可以断定是在短时间内填埋的。
、G26被改造成两条路沟使用
G27、G26被填埋后迅速变浅,底部抬升至近地表,逐渐形成两条纵剖面呈凹弧形的路沟。G27使用期间的主要堆积有T6115~T6315①~②层、T6119~T6319①~②层、T5923~T6123①层、T5733~T5933①~③层、T6153①~②层,路沟内堆积厚1~米,亦即路沟的深度约为1米。G26使用期间的主要堆积有T6315①层、T6119①~③层、T6123①~②层、T6153①~③层等,堆积一般厚~1米。两条路沟西端始于西城门缺口,东端止于台地东部的一条冲沟,长约300余米,这一时期是商城建设时填沟后的使用期,沟内堆积多小层路土,质地坚硬。包含物有少量陶片,局部路段路土中夹杂少许烧土粒、木炭及铜炼渣等,陶片属二里冈下层。
3.保留并利用原有的西部壕沟G1,经疏通与延长,作为商城的西墙护城壕使用
商人筑城时对于C1未加填埋,其宽度与深度不变,将其作为西墙外的护城壕继续使用,同时在壕沟内侧新挖掘了与沟平行的内外两道基槽,并在此基础上修筑了内外双道城墙。而由于商城北墙向北扩展,又将G1向北部延伸了132米,使其北端接近北扩的北城垣,沟的宽度略窄于南段,使西城壕的总长加长到446米。
(二)夯筑四面城垣
根据对商城四面城垣的解剖发掘初步判断,商城的四面城垣大体是在数年中先后夯筑完成的,从城内遗迹分布的情况看,城址南部近南城墙根下分布着大量二里冈下层遗迹,而越向北二里冈上层的遗迹分布越密集,故城址的建设也有可能经历了自南向北的过程,很可能是先建南墙,而后建其余三面墙,随着河水侵蚀冲刷,台地不断后退,城内居民的活动范围也由南向北逐步移动。
1.先筑南城垣
南城墙西段与西城墙南段的结构基本相同,都筑有双道城垣,形成夹墙,将出口留在西南角,南墙内墙的出口位于南墙中段,但由于南墙被黄河冲刷塌落过半,南墙内墙城门已不复存在,目前南墙仅余西段保留较好,内外两墙基本平行,间距4~14米,内墙现存总长为375米,外墙西段保留164米,西南角与西城墙外墙不相连,其间的缺口宽16米。中部以东仅余两小段夯土。南城墙内外墙的墙基与墙体均保存于地下,墙体与基槽口的宽度相差不多。内外墙基槽为内宽外窄,剖面形状均呈倒梯形,深度亦相差不大。墙体夯土均呈棕红色,土质坚硬。内墙墙体根基部发现有很小的护城坡,堆积有斜坡状红黄硬土。在商城工作后期发掘城址的西南角时,又在南墙西端以外发现了一条宽而深的壕沟G52,
与南墙间距~米,由于紧邻台地南缘,无法发掘,仅揭露了很少部分。已揭露长度20、南北宽7~10、深5~6米,未及底部。从揭露部分推测,这条壕沟的宽度至少有15米,与西城垣外的壕沟G1的规模大体一致。关于年代,从其所在的位置看,应是与南墙同时的城外护城壕,至于它的上限是否与G1一样,是二里头晚期即已存在的环壕,目前尚无法推测,但可以明确的是,至迟它是在垣曲商城修建时在南墙外挖掘的一条护城壕。
2.继而向北筑其余三面城垣
接着修建了东、西、北各面墙,根据各面墙所在位置的地貌条件差异,各墙的宽度与高度有所不同,西、南两面墙因有双道,故墙体窄而高,东、北两面墙墙体则宽而低。西城墙南段与南城墙相同,亦为内外两道夹墙,两墙基本平行,形成一条间距为7~10米的通道。西墙内墙的出口位于西墙中段偏北距西北角约150米处,缺口处的内、外墙由一堵横墙相连接,使缺口内开而对外封闭。城门缺口东西长10~11、南北宽6~10米。内墙总长395米,外墙总长286米。西城墙内外两墙的墙体无存,仅保留了窄而深的基槽,剖面呈不规则倒梯形,两道基槽内宽外窄,深度相差不大。东城墙与北城墙为单墙,复原长度分别为336米及338米。这两道墙的建筑结构较为相像,均为基槽宽于墙体。北墙现存于地面之上,残高1米,东墙现存断崖边,残高米。各面墙的缺口均在筑墙时预留,西墙缺口下未见夯土。以上逐步修建起来的城垣平面略呈梯形,南宽北窄,墙体较直。周长1470米,总面积约13万平方米。
修建城垣及城门时,商人举行了城址奠基的祭祀活动,西城门处发现有祭祀坑2个,H648位于西城门内,距西城门约4米,为圆形锅底状坑,长、宽米,坑较浅,深米,底部缓平,铺有一层大小略同的鹅卵石,其上置一人骨架,为仰身直肢,系建筑西城门时的祭祀坑。H665位于西城门以北的横墙之间,在偏西部的梯形生土东南角有一长方形小坑,长、宽米,直壁平底,坑亦较浅,深米,其内叠置一具被肢解的人骨架,骨头已碎,放置无序,肢骨上有被肢解的断痕,头骨上染有绿色铜锈,由于此坑被压在墙基以下,打破生土,很明显,这是建筑西城墙横墙时用于奠基的祭祀坑。
(三)城址初建后的格局
四面城垣围起后,商人主要生活在城内东南部,这一区域的二里冈下层遗迹分布密集,这一时期宫殿区尚未修建,北部的东西向路沟刚刚使用,居民在城内北部的活动较少,故北部的二里冈下层遗迹较少。这一时期大量的二里冈下层灰坑及少量墓葬、陶窑、沟壕等遗迹多分布于城内南半部,不少遗迹紧临南城墙。灰坑共有近200座,有袋状平底坑、锅底状坑、直壁平底坑、不规则形坑等多种类型,多为堆积着大量生活废弃物的垃圾坑,少量袋状平底坑为储存物品的窖穴,它们的分布看不出什么规律。还有一些灰坑被用作乱葬坑,如T2564H353为一平底袋状坑,底部发现有人骨多层叠放,可辨有7个个体,其中的一俯身人骨架的左侧胫骨与腓骨间插有一枚铜镞。T4121H661亦为一袋状平底坑,坑内堆积分为上下两层,在上层的底部埋有13具散乱的人骨架,位于坑内东南方,另有一具仅保存头骨。骨架多为头向北或西北,仅有一例向东,以仰身直肢为主,少量为俯身直肢,还有一呈坐姿,一呈扭曲状。灰坑内出有陶器、骨器、石器等,个别骨骼经火烧烤。这些乱葬坑的骨架显然系非正常死亡者,表明当时残酷的战争、杀戮的存在。少量墓葬、陶窑、沟壕分布于灰坑之间,这一时期的墓葬发现很少,其中一座M16为带有殉人的铜器墓,长方形竖穴土坑墓,仰身直肢葬,墓向朝北,基主人头向北,面向上,两侧有熟土二层台,东侧置一侧身屈肢的殉人和陶器,西侧出有铜犟、爵、玉柄形器、卜骨、圆陶饼等。另两座墓均为儿童的瓮棺葬墓,东西方向,无随葬品。沟壕亦很少,除了G27、G26已作为路沟使用以外,还有几条小沟,分布于灰坑区之间。
三、城址的持续在建与繁荣期(二里冈上层早段至晚段)
到了二里冈上层时期,城址一边使用,一边继续建设。这一时期建设的工程主要是宫殿区,与之同时,原有的二里头晚期至二里冈下层的G27、G26已被连接西城门与宫殿区的道路I2所叠压,I2逐渐形成了多层路土堆积并作为城址的东西向主干道使用。
(一)兴建宫殿区
宫殿区选址在城内中部偏东,是城内重要的中心位置,其南部为居民区,东部临近河岸,生活便利。宫殿区规模不大,应是二里冈上层时期一次建成的。
宫殿区由宫墙围绕,平面呈长方形,南北长约88、东西宽约50米,坐南朝北。虽然南围墙中部遭严重破坏,宫城门无存,但由于其他三面围墙相连,均无宫门,故宫门开在南部无疑。宫城墙笔直规整,北半部墙宽约2米左右,南半部墙宽增至6~7米,夯土表面未发现柱洞遗迹,推测这些加宽的围墙上可能有高台建筑,以便于防卫。宫墙墙根内侧以草拌泥红烧土块为原料加以铺垫,宽1~米,形成护墙坡。宫城内由前后两进院落组成,分布着南北并列的两座大型夯土台基。两座台基的平面均为长方形,基本为正方向,南北向排列,且在同一中轴线上,间距米。位于南部大门人口处的第一进院落的2号台基面积较小,东西长约、南北宽约米,与东西两侧围墙的间距约6米左右,沿其内侧边缘有柱洞,间距3米左右。位于北部的第二进院落的3号台基面积较大,东西长40余米,南北宽11米左右,与东西两侧围墙的间距约米。沿夯土台基内侧边缘分布着一周整齐的柱洞,间距~3米,均有长方形的础槽,底部垫有一块平整的卵石作为柱础。台基南部东侧有长方形斜坡门道,布局与2号台基相似。在宫城围墙内的区域全部为白料姜石铺垫而成的地面,平整坚硬,应是商人活动的庭院部分。宫殿区西北部和东部各发现一条较浅的排水沟渠,环绕围墙,与围墙间距约4米。
另外,在城垣和宫殿区的夯筑中,都采用了基础的特别加固技术。如西城墙城门北部连接内外墙的横墙跨越G27与G26两沟西段时,以及宫殿区西围墙、北围墙跨越这两条沟的东段时,都将两沟的填土清理至原沟底,再从沟底向上筑所需宽度的夯土,边夯边在夯土周围垫土,以确保城墙基础的稳固。这种方法同样使用于城垣及宫殿区建筑夯土时所有需要跨越的当时尚未填埋的灰坑、房址等遗迹,在夯土需要跨越这些遗迹时,由于无生土作根基,这些位置筑夯土时都要将遗迹中的填土清理到实土底部,而后再向上夯筑,与其他地段相比或加深或加宽,保证了城址建设的基础质量。
(二)东西向干道L2形成
自二里冈下层晚段至二里冈上层时期,二里冈下层的路沟G26、G27被完全填平,经过较长的时间,两沟之上逐渐形成了一条宽阔的地面道路L2,将两沟沟口完全覆盖。道路西端始于西城门缺口,东端止于宫殿区西围墙外侧,长300余米,宽12米左右,方向108°。路面横截面为凹弧形,纵剖面则呈西高东低的走势。路沟经过长期使用,路土极其坚硬,包含物以陶片居多,局部路段土层中夹杂许多烧土粒、木炭及铜炼渣等铸铜遗迹遗物。路土堆积共分为5层,道路的形成时间大体处于二里冈下层偏晚到二里冈上层偏早阶段,并在二里冈上层时期持续使用。
(三)城址繁荣期的格局
宫殿区建成及道路L2形成后,城址进入繁荣发展时期,城址的格局与二里冈下层相比有了明显变化,一是城内遗迹分布有了明确的重心,以宫殿区为中心的分布格局已经形成,宫殿区占据了城内中部偏东最优越的地理位置,其他遗迹分布于周边。二是城内不同功能的区域分划更加明晰,如居民区、手工业区等。从整体看,二里冈上层的遗迹分布比二里冈下层更向北移动,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城址的宫殿区位于城内中东部,地势缓平,紧临东城坦,城外有毫清河环绕,台地与河床高差较小,便于生产与生活。
宫殿区是一个独立的建筑群,有封闭的长方形围墙,内有前后两进院落,建有南北两座
长方形夯土台基,其上有成排的石柱础,南部有斜坡状门道,而宫殿区的宫门应在南
部。城址的南部是居民区,主要遗迹有大量灰坑及少量房址、墓葬、沟壕等。180余座
灰坑的分布范围较大,宫殿区南部、城址西南部、南城门东北部、西城门东北部等都是
灰坑分布较集中的地区,而城址中南部和西南部更是相对密集的地点。灰坑的类型与二
里冈下层大体相同,有圆形、椭圆形、圆角方形、长方形、不规则形的锅底坑、袋状
坑、直壁坑等多种形状,锅底状坑可占灰坑总数的一半以上,多为取土坑或垃圾坑,袋
形坑均较规整,应为窖穴。还有少量灰坑为祭祀坑,埋葬有猪骨或被肢解的人骨架,有
的坑中发现有7具无序叠放的人骨架。有的平底袋形坑中留有半月形生土二层台,坑边
有侧卧的完整狗骨架,是举行宗教祭祀活动的牺牲。大量的灰坑之间有少量房址、墓葬
及沟壕相间分布,房址有圆形半地穴式和方形半地穴式两种,圆形居址有中心柱洞,地
面及穴壁涂有白灰面,两室之间有门坎相连。方形居址有的侧边带有门道,呈斜坡状或
阶梯形。房内多见椭圆形的灶坑,烧烤程度不一,有的内部经烧烤成青灰色硬面,有的
仅在坑壁上形成火烧痕迹,有的地面抹有一层红胶土,四周残留柱洞,西南角为台阶式
门道。墓葬仅有10余座,均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规模较小,皆为单人葬。随葬品都
不丰富,多为几件陶器。基向多朝西,少数北偏东,个别南向或南偏西等。葬式一般为
仰身直肢葬,也见少量侧身屈肢、仰身屈肢及俯身葬,还有少量瓮棺葬。沟壕的分布则
更少。手工业区分为陶器制作和青铜冶铸两种,制陶区位于城址东南及西南部,东南区
的陶窑呈“品”字形排列,西南区的陶窑呈“一”字形排列,还有少量散布于周围,这些陶窑集中的地点,是集中烧制陶器的作坊区。陶窑的形制简单而科学,多见圆形穹
隆顶竖穴窑一种,上为窑室,下为火膛和火道。窑室一般底部直径1米左右,内高1米
左右,底部为圆形,顶部作穹隆状,底部有进出窑室的通道,陶密旁通常有一个规模不
等的操作坑等。火膛内通常有支撑算面的隔墙设施,圆形窑算上穿凿圆形或不规则形的
算孔以连通窑室与火膛。在不少陶窑的操作坑里都发现了埋入的人骨架,系非正常死亡
现象的例证。青铜冶铸区位于城址的西北部,当东西向道路L2形成后,商人的活动范
围向北扩大,因而城址北部的二里冈上层遗迹明显增加,特别是在接近西城门的道路
I2的两侧发现了多处熔炼冶铸遗迹,出土了铜炼渣、铜颗粒、炉壁残块等青铜冶炼的
遗物,这里出土的大量铜炼渣所代表的硫化矿还原冶炼技术和铸造前合金化的铜熔化技
术以及遗留的数处熔炼冶铸遗迹表明,这里确实存在着集冶炼、熔化、铸造为一体的铜
冶铸过程,故商城西北部即为青铜冶铸的手工业区。
四、城址的衰落与废弃期(二里冈上层最晚段)
经历了二里冈上层的繁荣和发展以后,到了这一时期的最晚段,垣曲商城开始走向衰落,直至废弃。那么,城址衰落与废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到底是环境、气候、资源的改变等自然原因还是战争、迁徙等突发的社会原因?从城址遭到损毁的现状看,在四面城垣中,以地势较低的南墙和东墙保存最差,不少段落缺失。东墙仅保留北段以及中段、南段的很少部分,其余段落无存。南墙仅保留西段以及部分中段、东段,夯土断断续续挂在断崖边。而地势较高、未临近河畔的西墙和北墙相对保存较好,西墙墙体虽已无存,但夯土基槽保存完好,处于城址最高位置的北墙保存最好,不仅基槽部分保留较好,而且墙体部分也保留了约1米高。以上四面城垣的保存状况表明,城垣的损毁程度与其所在位置的高程以及与河流的距离有直接关系,即与水患有直接关系,因此城垣倒塌损毁的直接原因很可能是由于从二里冈上层晚段起,曾发生过多次洪水袭击,由于南墙与东墙在台地上所处的地势较低,位置又濒临黄河及毫清河河畔,当河流水位高涨时就会漫过南关高台地首先对东、南城墙产生威胁,当水位高过城垣高度时就会冲击城垣,久而久之城垣就会慢慢倒塌出现缺口,而遭到破坏最严重的位置应该是城址的南墙,特别是东南角,这里地势最低,也是洪水最先漫上台地的位置。目前,南墙已挂在台地的南部断崖边,其下即为滔滔的黄河。可以想见,商城初建时,南墙决不会建在紧临黄河河床的台地断崖边,其位置与台地的边缘一定还会有至少数十米的距离,而数千年来,由于黄河对于台地的冲刷和侵蚀使台地不断塌落、后退,直到南墙被剥露于断崖边。相比而言,西、北墙由于地处台地高处,遭受洪水冲刷的程度明显减弱,因此北墙才能够保留的较多。由此可知,正是由于水害的袭击,商城逐渐走向衰落,直至废弃。实际上,城垣的倒塌与损毁是经历了一个过程的,从已发掘的一些遗迹可以说明这一问题。一是在南城墙的中段曾发现了一座打破城墙的二里冈上层的铜器墓M1,说明城墙在使用期间已经遭到破坏,很可能有些段落已经塌落。另外在南城墙东段的内侧,距离南墙约27米的地方还发现了一条二里冈上层的沟壕G14,已揭露部分长约120米,此沟为人工挖成,形制极为规整,沟边笔直整齐,纵剖面为倒梯形,斜壁平底,沟南壁近底部有二层台,个别地点沟壁两侧有对称的马蹄形脚窝。这条沟在南墙内侧,况且与南墙完全平行,由于城内北高南低,可以排泄来自北部的流水以免除流水对南墙的冲击,这也可能是在南墙已遭到破坏的情况下而采取的保护措施。
从古城南关遗址的文化内涵看,从商代二里冈上层以后直至宋代,这里除了发现极为零星的西周、汉代、唐代墓葬及灰坑以外,未发现其他时期的文化遗存,由此判断,商城城垣有可能在二里冈上层的晚段即已开始倒塌,以后城址自然废弃。这座被荒废的城址,经历了大自然的风雨剥蚀的漫长过程后湮没于地下,直至2000余年后,宋代人才来到南关台地生活,在这里设立垣曲县治。但是使人困惑的是,如果城址是由于水患袭击而废弃的,那么,从城址内的地层堆积以及已揭露的二里冈期遗存看,为什么宋代堆积层下或者二里冈期的各遗迹内并未发现流水的淤积层呢?这是因为时隔2000余年,宋代人在南关商城遗址上又重新建筑了一座宋城,他们大规模地改变了商城遗址的原貌,使二里冈上层的原生地面已经被破坏减低,故洪水的淤积层也不复存在。因此我们认为,商城有可能是由于河水多次的暴涨淹没城垣继而逐步倒塌而废弃的。
根据统计,历史上黄河曾多次泛滥,垣曲古城也曾多次遭遇黄河水患的袭击,直到上世纪的1959年原设在古城的垣曲县治即是因为洪水的袭击而撤离黄河岸边,向西北方向移动约30公里,迁至现今的垣曲县新城。20世纪末,黄河小浪底水库开始修建,坝址位于黄河中游末端的河南省新安县,垣曲古城成为水库淹没区,垣曲商城也在水库蓄水水位高程达到250米后被淹没,从这一时期洪水漫过台地再回落以后的现场看,城址的东南部分遭到的冲刷最严重,地表面减低的改变最大,而北墙虽也遭受洪水冲击,墙体被部分冲毁,但大部分仍保留着,这种状况表明,墙体遭到洪水的破坏状况与古代是相同的,也从一个侧面证实,垣曲商城城墙的倒塌与遭受水患的袭击是直接相关的。
总之,垣曲商城以距今约为3300年的古城南关二里头晚期环壕聚落为基础,在距今3200余年的二里冈下层晚段首先建起高大封闭的四面城垣,城北部在填埋二里头围村沟壕的基础上形成了两条宽而浅的路沟,商人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城址南部,居民区、手工业区多在城址的东南部或西南部。到了距今3100余年的二里冈上层时期,又在城址的中东部建起具有长方形围墙及前后两座大型夯土基址的宫殿区,城北部的路沟上形成了一条宽阔的东西向道路,商人的活动范围向北移动,除了有南部的居民区、制陶手工业区以外,北部的东西向道路两侧,还有火法冶炼与熔铸的青铜冶炼手工业区。直至距今3000余年的二里冈上层晚段,由于洪水的袭击,城墙决口,墙体逐渐倒塌,城址走向衰落而后废弃。城址存在的年代即从距今3200~3000年,历经200余年,这就是垣曲商城从兴盛到衰落所经历的过程,也是我们对垣曲商城发掘多年后做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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